总第256期 2022年

我在北极工作的日子

那是2019年4月中旬，家乡的杨树都吐出了长长的毛毛虫，杏花也开得艳红，春天的脚步再也挡不住了。地上的小草一片接着一片，仿佛在说多来点风吧，看我婀娜的舞姿。媳妇前几天还说要去十渡看看去，那边小桥流水，满山的青呀绿呀。是呀，好的地方总是让人心怡向往，可是马上我就要上班了，也就只能下回补偿她们了。
坐上飞往西伯利亚的飞机，心中满是离别和思念，吸了口气，往窗外看了看，连绵巍峨的燕山山脉在阳光下一片一片熠熠生辉。慢慢的熟悉的景象出现了，那是美丽的西伯利亚。黑色的松树森林给人以压迫感，松林比较稀的地方全部被白雪占领，长长的河道上也是白茫茫的雪。
这个神奇的地方一年只有两季，有雪的时间六七个月，它是灰白黑的世界。没雪的时间植物生长像动画片，你两个星期没注意，白桦树金黄色的叶子就掉秃了。所以我记忆最长的是冬天，我们穿的是厚厚的棉工服。刚领新工服的时候我很好奇，在新疆也没穿过这么厚的工服，有十几斤重吧，穿上了像宇航服的感觉。不过冬天也全靠它了，刮风的时候穿着它风吹不透，因为是防油的，衣服内有一层薄薄的塑料，特挡风，内衬就是厚厚的工服棉衣了。这样还不够，里面秋衣和毛衣都得穿上。每次我们上班就像一个个的企鹅走在雪原上。
这里的工人特别能干，是我见过的比较特别的。那个俄罗斯雇员打液气大钳、推钻杆，还能一个人把恰瓦放进去拉出来，像个大力士似的。而且忙起来很有步骤，快而不乱。我很好奇，就站在钻台上看设备，而他就一直在那边这样干活。还有一次更换倾斜油缸，我想找个人跟我抬一下，他过来问我放哪里，我指了指那个地方，他一只手拿起来放到十米外，我看得目瞪口呆。我两只手都用上也抬不起来，心想吃肉的就是跟吃素的不一样，不是常说俄罗斯大力士嘛，哈哈。
说一件我们一块儿干活的事情。液压泵电机坏了，需要从顶驱上拆下来，当时的天气冷到空气中都是雾看不了几米远。井架大腿横梁上都挂着长长的雾凇，钢铁凉到不能用手直接触摸，我们一伙人分工明确的把管线电缆拆了个差不多，由于电机过于沉重，人没有着力点，拆卸安装都特别费劲。我一个动作时间长了，感觉手不对劲，队长扒开我的手套一看，我也是一惊，手心都是白色的。他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，我知道严重了，他拿起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拼命地戳，另一只手让另一个人和他一样拼命地摩擦，然后往我手上放上雪，又戳了好长时间，我慢慢觉得手心里像有无数根钢钉钻来钻去，他笑了，大概是他的经验告诉他，我没啥事了。我实在受不了了，眼睛里感觉湿润了，但是流泪就不疼了吗，我没有时间流眼泪，我只知道钻心的疼，根本哭不出来。一会我缓过来了，告诉俄罗斯雇员们怎么干，他们好像很乐意这样干活，一波一波地上，冬天干活必须配合，干的快不是重要的，重要的是互相配合干下来大家都没事。
有一个岁数估计有五十多的机修工吧，我也不好意思指挥他干，但是他很热情，有种二十来岁小伙子的激情，好像很爱机械这行。他把这电机结构连接件打磨拆装，加热拆卸安装，还面带微笑。一会他们又一波一波的人轮流上去把这电机液压泵总成、管线、电缆安装到位。
他们的话很少，但却很有成就感似的。是呀，积雪、寒冬、黑夜都不是重要的，也都不影响他们的心情，他们沉浸在工作中，跟他们干活我也找回了我二十来岁的激情。这一夜我们又把滤芯换了一遍，重新加油，忙完这些天亮了。这一夜真是充实呀，我感慨也很多。我也很感谢那个队长的热情，没几天我的手掉了三层皮后跟原来一样了。这件事让我明白了冬季干活的经验，也收获了这寒冬中的同事友情。我们更像一个团队，一个机械上的各个部件，大家相互配合完成大任务。
来这里确实跟我以前的地方不一样，我在非洲的时候，曾听一个同事说起过在俄罗斯北极工作的情况。他说的时候我觉得像听天书，很好奇，并且到现在还记忆犹新。不过多年后他说的这些经历都在我身上发生了，我想能够记住的不光是这里的工作和生活，留在心里的感触永远是最珍贵的。(刘海鹏)